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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刺客列传] [执离] 无咎 · 六（第二季续）
“接到”瑶光文书后，佐奕设宴赔罪，言辞恳切道：“此前相阻实乃开阳之过，虽是误会，但士兵们竟无礼冲撞、冒犯大人，定得治边防官一个御下不严的罪。”
鲁大人不愿咄咄逼人，见他态度谦恭，便顺了他的话锋。
席间得报，瑶光传令使到达开阳，佐奕便邀其一同入座。令使传达了慕容黎要他亲自前去解释的命令。
三方相对而坐，佐奕言瑶光天权既为盟国，国主又交好，此番开阳之责虽重，但误会得解当影响不大。天色已晚，令使一路辛苦理当稍歇，鲁大人离开也不必急于一时。
他提出不若明早先派人护送鲁大人归国，自己随后与令使一同前往瑶光。归来后再去拜见执明国主，详述开阳变更附属的事宜。
令使对慕容黎与执明间的隐情不甚了解，未觉不妥便应下来；鲁大人得知瑶光业已向天权派出使臣，也再无异议，三方就此商定下行程。
尚算释嫌的一宴罢，佐奕立即暗中召见开阳将领。
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，依仲堃仪之计，天权将生变，以执明的性情，冲动之下很快便会向瑶光发兵。只需做戏与令使同行，引开瑶光探子的注意即可；并派一队精锐保持安全距离缀行，主将率大军整兵，随时待令而发。
预计到达瑶光时，两国应陷于战事无暇他顾，届时自己先入瑶光，再引精锐趁乱入城，制造事端，刺探敌情，摸清两国战况后迅速报回开阳，以便主将视形势定策、开拔进军瑶光。
次日，鲁大人先行离去。不久之后，佐奕果然得到了天权出兵的消息，他不动声色地吩咐手下一切按计划行事。
明面上拟好一份致歉的礼物清单，在令使面前示于臣下，命他们着手准备、日后呈交瑶光；接着便与令使一同出发。为显示自己的坦荡，佐奕只带了一名侍从驾车、一名护卫与令使并驾前行。
傍晚，佐奕坐在马车中，掀开车窗前的布帘向外观看。
在他事先授意下，自己人刻意拖延着速度，始终不紧不慢地前行。此处距瑶光渐近，他在心中估测着局势，叫停了马车。
走下车去，护卫随即下马，守护在侧。令使不知何故止步，跟着下马询问。
佐奕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，语气莫测地感慨：“这夕照十分美丽，本王觉得值得停下欣赏一番。”
令使听出他自称的改变，心中警铃响起，但为时已晚；佐奕对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，对方便迅疾出手将其灭口。
扭头不去理会倒地的尸体，佐奕继续望着天边说：“等太阳落山就出发，这段时间精锐兵应已近前，进城之后注意接应。”
“是。”
暮色浓时，佐奕开口：“走吧。”
然而刚转过身，颈边便横了一把剑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。一旁的护卫脖子中镖，穿喉而过来不及发声地倒下，不远处驾车的侍从则眼睁睁看着异变发生，无力阻止。
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潜近、一举击杀护卫，此人武功着实深不可测。佐奕心下惊骇，强作镇定地问：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来人没有回答，而是反问：“开阳郡主杀瑶光令使，意欲何为？”
佐奕此前过于自信，情势急转之下思绪全被搅乱。
对方又问：“开阳郡主是不是以为瑶光此时正陷于战火？”
慕容黎起初只是想到引发巨变的源头，还未深思就将先前安排告知了执明，但在听到他生硬的回答后，却突然惊醒。
先被本国使臣遇害、他人冒名顶替之事牵扯精力，又自困于对执明的诸般情绪；他在已经意识到刺客是仲堃仪之人后，思路竟止于此……开阳刻意生事绝不会没有后手，可觑准时机出手的却是仲堃仪！
自己特意留下佐奕，本是为了二者互为牵制，结果被反将一军，令他们暗度陈仓再次联手。
天权有骆珉联络仲堃仪，佐奕自然也能得到消息。得知执明欲攻瑶光，如此绝佳的时机，他会如何行动简直显而易见。
执明甩下四个字，再回头看慕容黎时却发现他面色惨白眉头紧锁，这副模样令他一惊，犹豫着想探问，慕容黎的神情终还是在几个变化后平稳下来。
他无声长叹后再度开口：“天权瑶光幸而得以言和，但同他人之战恐怕难以避免了。方夜，即刻调一队精兵，埋伏城周。”
方夜吃了一惊，执明也没料到慕容黎突来的转变。
“王上，我在此刻、在你面前下令，当不会被疑吧？”
“慕容国主……这是何意？”
“王上觉得，有人设了这么大的局，会没有后招吗？姑且不谈仲堃仪，此时对我们两国积怨最深的是谁？若起战事，他会按兵不动吗？”
“你是说佐奕？”执明顿时了然，虽没有立刻猜出佐奕的计划，但亦危机感骤生。
“不错，我料想他的部队很快就要到了。事先没有收到佐奕行为有异的汇报，说明他顺着我的命令做戏，随令使朝瑶光而来了。而他身后，必然是开阳军队。”
“慕容国主方才有什么计划？”
“我想命萧然领兵与天权军队汇合、一致对敌。此时可能性有三：
“其一，佐奕必曾计划趁你我交战时插足夺取瑶光。如今他准备阶段的设想落空，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改变战略对天权发动攻击，若两军联合则战斗力大幅增强；
“其二，佐奕此人十分自信，存在些许自认无失导致消息滞后的可能，或许他当真不知实情地前来，那么天权军队无碍，瑶光则可以在他发觉一切调头逃离之前将擒他下，甚至伏击开阳军；
“其三，王上不疑仲堃仪，我却不能不防他。佐奕或许不知，仲堃仪却必然已知离间失败，若他不甘心、改变策略继续发难，则同样会向驻扎城外、目标显著的天权大军下手。
“我最担心的是，若天权成为目标、特别是仲堃仪的目标，他几乎一定会伪装成瑶光的援军，以瑶光的名义再毁两国之谊。王上现在不能信任瑶光，瑶光索性自行走到天权监视之下；即便哪一种情况都未发生，他方势力皆偃旗息鼓，此举于我两国也无损。”
执明听完慕容黎完整的推测，一番说辞并无破绽，便如他的结论，照他所说去做，对两国也无害。
“慕容国主思虑周全，本王真是自叹弗如。”
慕容黎几分自嘲升起，他接受了二人关系岌岌可危的事实后，又因多日前就开始体会执明不时的话里藏刀，此时好似可以直接滤掉这些刺耳却其实无关痛痒的讽刺了。
不过方才他是以瑶光的角度来思考，既然执明送了他一句“思虑周全”，便为天权再设想一番，得到的是无比熟悉的隐患……
“既得谬赞，理当为王上分忧……冒昧相询，王上此来瑶光，带兵几何？或者说，此时天权是否又是空门大开？”
慕容黎也不再客气地直指关要，兵贵神速，他们再无拖延的余裕。
执明咬牙克制了一下，“慕容国主有心了，经历过上次的教训，天权无论何时都定留军队守备。”
“那再好不过，我本意萧然带兵数不得超过天权半数，以使王上安心；若此时天权还要分兵回防，这军力一时难以定夺。”
“你……”因他反唇相讥负气一滞后，执明突然意识到，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体验慕容黎真正的言辞回击……他隐瞒过去留在天权时，不曾违背身份地保持着疏离客套；瑶光复国，两国结盟后，二人并肩之时，自是默契天成不必多言；直至关系转危，盟约险些破裂前，他则一直忍耐他一切含沙射影语焉不详的试探……原来，他也是可以卸下牢固得体的面具，真正表露内心情绪的——对他卸下。
“下令吧。”
“方夜，如我方才所说，安排精兵，准备伏击。命萧然与天权军队汇合，替我拟好书面军令，使天权方面放心。”
“本王可以补充手信。”既选择联手，执明暂且放下了或许只因执念而强迫自己对向慕容黎时全然的戒备。